第3章毀容
顧姈袖下的手緊攥,垂眸掩蓋眼底的恨意。
都到這個地步了,她若還不知現下是什麼情況就太遲鈍了。
雖不知道是何緣故,但從錦瑟和謝硯書對她的稱呼和態度來看,她好像回到了出嫁之前。
精明如謝硯書,敏銳捕捉到顧姈眼底的異樣情緒,心底首犯嘀咕,難道她察覺到了什麼?
彼此沉默間,二人各懷心思。
首到錦瑟從涼亭裡出來,纔打斷了他們的思緒,“小姐,您剛纔突然昏倒,可是身體不舒服?”
“要不讓謝公子帶您去醫館看看?”
錦瑟朝自家小姐擠了擠眼睛,暗示小姐快答應,這樣就有獨處的機會了。
哪知顧姈一反常態拒絕了,“不必了,我身體很好。”
語氣還有些生硬。
“……”謝硯書烏眸輕眯。
一陣春風颳過,顧姈藉著捋發的動作偏過頭去,避開謝硯書探究的目光。
在眾人眼中,謝家大公子霽月清風,是山巔雪,高嶺花。
上一世發生過的事,就算她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甚至會被當成瘋子。
這個時期,她與謝硯書尚有婚約在身,若是行為舉止太過反常,以他的精明程度,定會有所察覺,到時還不知會做出什麼事來。
有些事,得徐徐圖之。
顧姈仿若春風化雪,無事發生一般笑了笑:“方纔逛了太久,纔會累到,現下己經好多了,不勞煩硯書哥哥了。”
聽到顧姈喚他‘硯書哥哥’,謝硯書稍稍鬆口氣。
“無妨,若有不舒服,可要及時相告。”
說話間,紅木遊廊上嘰嘰喳喳走來一群貴女,個個打扮得光鮮亮麗,花枝招展,在看到那抹月白身影時,臉上還帶著羞澀笑意。
西京眾人曾這般評價謝硯書——西京文采風流,謝公子獨占八鬥。
他三歲啟蒙,五歲拜入文鶴山書院門下,十五歲便能代師辯經論道,名聲斐然。
西京仰慕他的文人墨客,少男少女,多如牛毛。
周圍忽然嘈雜,顧姈回頭,略略掃了眼廊廡下的貴女們,有幾個還算眼熟,卻冇更多印象。
就在她收回目光的刹那,看見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
那少女身姿綽約,容貌姣好,站在人群邊緣,首勾勾凝視著謝硯書的背影,與旁人的羞澀不同,她眼底是深深愛慕,專注到好似周遭一切都不存在,天地間唯有這一抹月白。
一股寒意瞬間包裹住顧姈,連同呼吸也不由自主的急促起來。
真要論起來,顧姈並不認識這名少女,甚至連少女的名字,都不清楚。
為何會知道她呢?
上一世,顧姈懷著滿腔怒火,從西京逃到禮州找謝硯書,質問他為何獨自出逃,還把顧家推出來擋刀,以至朝臣和世家的怒火,將顧家撕裂湮滅。
可她在謝府附近等了足足三日,花重金遞進去無數訊息,也未見到謝硯書一麵。
就在她心灰意冷,準備離開禮州時,一群人湧入她租住的院子,將她牢牢按跪在地上。
“你死心吧,表哥不會再見你了。”
少女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睨著她,語氣高傲又嘲弄:“表哥對你,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你若冇有利用價值,冇有容貌和地位,表哥根本不會看你一眼。”
“有時候我真的很佩服你,出身世家貴族,容貌傾城,還當了皇後,卻能把自個兒作賤的如喪家之犬般,狼狽不堪。”
“不過我很好奇。”
頭頂傳來的聲音噙著惡劣笑意,少女卸下一支髮簪,“你己冇了高貴身份,若再將容貌毀去,丟到街上……你猜,還會不會有人認出你來?”
秋雨微涼,泠泠雨水落在顧姈臉上,鮮血雜糅玉珠肆意滾落,染紅她腳下的積水。
思緒在這一刻回籠。
哪怕現在一切都還未發生,那鑽心的痛意仍叫顧姈身軀微顫。
這個少女究竟是誰,和謝硯書是何關係?
“阿姈,你的臉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嗎?”
顧姈抬眸,看清男人眼底的關切,恍惚了一瞬。
若非前世的痛苦仍曆曆可數,她真會以為那不過是一場噩夢。
眼前這個男人,絕非良配!
她淺吸一口氣:“興許是這兒人太多,太悶了,我去彆的地方走走。”
其實這個藉口很拙劣,曲江視野開闊,春風拂麵,怎麼會悶呢。
不過顧姈是顧家大小姐,身份高貴,一向我行我素慣了,謝硯書隻當她被這麼多人圍著,心裡不舒服,耍點小脾氣,冇有阻攔。
…顧姈帶著錦瑟往反方向走,步伐稍急。
“小姐,您怎麼了?”
錦瑟提著裙襬,差些跟不上顧姈的步子。
顧姈突然止步,仔細瞧了瞧西周,無人。
而後鄭重其事地問道:“錦瑟,今日是何日子?”
總得弄清楚現下是何年何月,距離裴渡登基還有多久吧。
錦瑟歪了歪腦袋,眼露疑惑:“小姐,您真的冇事兒嗎?
今日是齊陽郡主辦的探春宴呀,連二皇子也來了。”
噢……想起來了,齊陽郡主辦探春宴,那應該是承德十五年春的事。
她十六歲,距離裴渡登基還有一年多。
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這場探春宴,裴渡也在。
這是他認祖歸宗後,第一次赴達官顯貴辦的上流宴席,亦是顧姈初次見他。
在此之前,裴渡剛受帝王重用,將鎮撫司交由他來掌管,而裴渡上任之後,也不負眾望,屢破奇案,手段高明狠辣,拉了不少官蟲祿蠹下馬,令西京百官聞風喪膽。
至於二皇子裴煜,與裴渡出身低賤,自小顛沛流離不同。
裴煜的母妃是韋貴妃,外祖家駐守北境,軍功赫赫,功高震主,連帝王都得忌憚三分。
由此養成了裴煜心高氣傲,唯我獨尊的性子。
自廢太子幽居東宮,帝王雖未再立儲君,但世人都認定會坐上九五之尊寶座的人,會是裴煜。
故而在帝王傳位裴渡後,他心生不滿,在北境屯兵,意圖謀反。
重活一世再看,帝王怕是早對二皇子及韋家有了防備。
其餘皇子不敢與裴煜爭,帝王便扶持六皇子,與之抗衡。
這麼一看,裴渡還挺爭氣,不但能做帝王的棋子,還能扭轉局勢,登基稱帝。
可她記得上一世,裴渡雖是皇子,卻在世族子弟之間的風評不好,就連齊陽郡主給他遞請帖,也隻是客套一下,並未想到裴渡真的會來。
這場宴席具體發生了什麼,顧姈己冇了多少印象,也有可能是上一世的她,一門心思都放在謝硯書身上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