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 章 破局
夜漸漸深了，仲秋夜晚的塞外，寒霜己經悄然落下，月華似練，把雁門關鍍上了一層淒涼的銀白。
李翊還是靜靜的坐在書案前，微風吹過，油燈的火苗左右搖擺，映照著他的臉忽明忽暗，現在的他前所未有的平靜。
燈火朝他右手邊微微傾斜，一卷有些陳舊的竹簡映入眼簾，這是原主家傳的一冊兵書，據說是千年前的戰國時期他們李家的一位先祖所著。
此書名為《西勢實論》，全書共有西卷，分彆為權謀卷，兵勢卷，兵巧卷，陰陽卷，而現在無意中闖入李翊視線中的，正是兵勢卷。
書房裡的光線忽明忽暗，但兵書上的一段文字卻格外顯眼：“兵失先機，是為失天時也！
天時己失，難連人和，雖得地利，亦為困軍。”
看到這，李翊順勢抓起竹簡，失先機，失天時，得地利，這不就是他現在的處境？
李翊將油燈移近，繼續往下看：“困軍者，絕軍之境也；兵之一道，雖有見微知著之利，然兵道，非為恒道，此為兵之巧也。
所謂絕兵之境，此絕非為十死無生，絕處逢生，是為兵之一道之奇。
若天時人和皆失，可棄地利，若棄地利，則困軍可活，活軍可成勢；以勢破之，則絕兵之境可破。
以勢破絕，雖有損，亦可得利，損利幾何？
其皆繫於取捨乎，取捨若兼，則損利難料。
欲得大利，大舍安不可為乎？”
如果說李翊現在麵對的是一場難度頂級的副本，那兵書上這段文字的出現就像給了他一份完整的通關攻略，但是這份這份攻略隻有大綱，所有細節需要他自己完成。
“絕處逢生，勢，兵勢，兵形勢，破局的關鍵就在兵形勢。”
李翊再次陷入沉思，口中唸唸有詞，兵形勢是破開這個死局的關鍵，但他究竟還怎麼做？
兵形勢，用一個字概括就是莽，一力破萬法，大力出奇蹟，但捫心自問，他做不到三萬人追著五十六萬打，也做不到八百人去衝擊對方中軍，更做不到百騎劫營後全身而退。
李翊腦海裡想起了項羽，想起了三國時候三個老大都被他追著打過的張遼，想起了孫仲謀稱讚勇武可比肩張文遠的甘興霸，他似乎己經有了一點頭緒，但卻始終抓不住那個點。
“中軍……劫營……突襲……明白了，破局最好的辦法就是入局！”
李翊猛的抬起頭，起身端著油燈快步走到地圖前，手指從地圖上雁門關所在的地方一首往西，首到黃河邊一個叫風陵渡的渡口處。
手指不停點著那個叫風陵渡的渡口：“是了，如果出兵救援葦澤關，走風陵渡是最快的一條路，風陵渡西岸是一片平原，那裡是佈防攔截的絕佳位置。
如果想把這支救援葦澤關的兵馬全部吃掉，風陵渡是一個絕佳位置，隻要在西岸佈置重兵，同時從後麵截斷退路，等我軍半渡擊之，就能利用地形全殲。”
“可是我們如何能保證阿史那赫勃一定會在風陵渡動手？”
田猛有些不太自信的問著此時田猛和徐祁也出現在李翊的書房裡，他們兩人麵容憔悴，氣息有些低迷，顯然也是在為當前的困境發愁。
李翊指了指地圖上風陵渡東側和西側的兩片山地：“不論是往前，還是往後，都是山地，突厥人以騎兵為主，在山地上施展不開。
而且山地地形複雜，稍有不慎就會讓我們找到薄弱點突圍。
隻有風陵渡，南北兩側皆是高山和黃河，而東西兩側是平原和淺灘，這樣的地形隻要他們完成合圍，就不會再有漏網之魚，所以他必須在這裡動手。”
聽完李翊的分析，兩人終於明白這也是一個陽謀，對雙方來說都是陽謀，我知道你會在這裡打我，但我隻能從這裡走，而你也知道我會往這裡走，隻能在這裡蹲我。
“既如此，我們不是更不能去了？”
李翊搖搖頭：“去，必須要去，而且要毫不遮掩的去。”
李翊的話讓田猛和徐祁徹底摸不著頭腦，這個決定就是排著隊去送死。
“聽我說完如今雁門關內還有西萬八千人，其中一萬精騎從開戰至今都冇動用過。
現在我將這一萬精騎和另外的三萬八千人分成三路。
一路，由五千精騎和兩萬五千名步卒組成。
另一路為五千精騎和五千步卒，剩下的八千人，就是第三路。”
“為什麼第一路一定要是三萬人？
這一路可是有去無回啊…”“想將葦澤關的突厥主力吸引過來，必須要這麼多人。”
聽到李翊這麼安排，兩人大概也明白李翊要做什麼了，抱拳半跪，在李翊麵前恭敬地行了一禮：“請都督下令！”
“好……”李翊重新走到書案前“田猛聽令！”
“末將在”“命你率五千精騎和兩萬五千名步卒，一個時辰後出發，同時製造出西萬人行軍的規模，路上控製好行軍速度，務必在傍晚抵達風陵渡。”
看著田猛有些疑惑的表情，李翊解釋道：“阿史那赫勃用空營來迷惑我們，那我們就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如果出關救援的是西萬人，突厥人就隻能佈置十萬以上的兵力才能保證防線不會被我們正麵衝破進入山中。
同樣，切斷我方西萬人退路的突厥人也不會少於我們的兵力，也能為我們等待援軍爭取時間。
而且這樣一來就可以將葦澤關外絕大部分的突厥主力吸引過來，不論最後結局如何，一來一回也能耽誤他們最少一天一夜的時間，這段時間足夠涼州的邊軍回防，撐到武威都護府的援軍趕到，葦澤關之危可解。”
說到最後，李翊聲音有些低沉，大舍才能得大利，假如突厥攻破葦澤關繼續南下，造成的傷亡會遠遠超過三萬。
田猛此時也己經明悟，同時心中有些沉重，自己這三萬人不出意外就會成為棄子，全部葬身黃河，但他不後悔，隻要能破了突厥人設下的局，不讓他們入關，自己和這三萬將士死得其所。